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引子 “姐姐!”在舒亚男转身离去的时候,明珠立刻就想追上去,却突然感到云襄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,她惊讶地回过头,立刻就被云襄的样子吓坏了。只见他双目赤红、浑身发颤,身子摇摇欲倒。明珠连忙扶住他,惊惶失措地问,“云大哥,你……你怎么了?” 云襄推开明珠的搀扶,强制镇定地说道:“我没事!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,咱们回去吧。” 明珠连忙招收叫来一辆马车,将云襄扶入车厢。躲入幽闭的车厢中,云襄才无力地瘫倒。此时他心中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,只有说不出的心痛和绝望。 回到住处,云襄总算恢复了正常。明珠将他搀入书房,突然红着脸问:“云大哥,你说你要娶我,是真的吗?” 云襄一怔,勉强笑道:“当然是真的,咱们明天就上北京,我要亲自登门向你父母提亲。” “谢谢!”明珠突然泪流满面,含泪笑道,“虽然你是在骗我,可我还是非常开心。” “我没有骗你!”云襄急忙解释,却被明珠捂住了嘴。只见她泪中带笑,凝望着云襄的眼眸说道:“云大哥,你可以骗我,但你不能欺骗你自己。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姐姐,可我就是不愿正视。我就像任性的孩子,用一个又一个渺茫的希望来欺骗自己,总是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。但现在我终于明白,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,可有一种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,那就是你对我姐姐的感情。” “明珠……”云襄心神巨震,欲言又止。却见明珠含泪道:“我以前总以为,人世间最大的痛苦,是深爱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,哪怕他就在你身边,你也永远走不进他的内心。但现在我才知道,这世上还有一种痛苦更甚于此,那就是相爱的人却相互伤害,爱得越深,伤得也就越深。从我姐姐第一次离去,到今日突然的出现,你心中的痛苦明珠感同身受,明珠代替不了姐姐,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代替姐姐。” 明珠说着缓缓摘下项上的雨花石,依依不舍地递到云襄手中,哽咽道:“虽然我很想留下它,虽然我真的不想放弃,但我更不想令你继续痛苦。你送给明珠的镯子明珠会永远珍藏,明珠今生今世再也忘不掉深爱过的你,但你要尽快忘了明珠,你要快快去找你真正的爱人!” 明珠说着忍不住扑到云襄怀中,呜呜哭道:“抱抱我,最后一次再抱抱明珠。我不想走,我真的不想走!可我不得不走,你要快快忘了明珠,快快忘了我吧!”说着明珠在云襄脸上深深一吻,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云襄。在云襄愧疚与怜惜交织的目光注视下,含泪离去。 筱伯见明珠泪流满面出门而去,疑惑地进来问:“明珠怎么了?” 云襄含泪一声叹息:“我对不起明珠。” 筱伯放下手中褡裢,取出一叠叠的帖子说道:“自从公子平息倭患以来,出高价求公子办事的人多不胜数,老奴也不好全部推拒,便选了些帖子给公子带来,公子要不要看看?” 云襄神情恍惚地摆摆手,“先搁那儿吧,我回头再看。” 筱伯搁下帖子,面有忧色地小声道:“听说公子私分倭寇财物的事,有小人告了上去,朝廷已派人下来彻查,俞将军正为此事头痛。” 云襄神情怔忡地默然半晌,涩声道:“剿倭营不能再待了,如今倭寇大半被除,剩下寥寥漏网之鱼已不足为患,咱们再待下去只会让俞将军为难。” “公子想什么时候走?”筱伯忙问。 “给俞将军留封书信,咱们现在就走。”云襄淡然道。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喧嚣,跟着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:“云公子,我丛飞虎三番五次派人来请,公子都不给面子,这回我老丛亲自登门相邀,公子总不好意思再拒人千里了吧?” 云襄无奈迎出门去,就见丛飞虎率漕帮八大金刚齐至。原来自上次凯旋回杭后,丛飞虎就多次宴请云襄,却都被云襄推拒,所以这次他便亲自登门来请,将云襄拦个正着。 云襄见这架式,知道推却不过,只得随丛飞虎登车,途中他突然想起一事,便随口问道:“舒姑娘女中豪杰,上次剿倭怎么不见丛大当家带在身边?” 丛飞虎一怔,反问道:“你不知道?” 云襄有些奇怪:“知道什么?” 丛飞虎忙道:“上次舒姑娘与你道别后,立刻去了北京。后来听说她以郡主身份,嫁给了瓦剌四太子朗多。丛某虽然对舒姑娘仰慕已久,但她却跟丛某半点关系没有。” ------------ 拜师 锅里的水在不住翻滚,蒸腾的水汽白茫茫如烟如雾,使暮色四合的旷野看起来越发蒙眬。巴哲又往篝火里添了两节枯枝,这才拔出匕首走向一动不动的猎物。 舒亚男两眼空茫地对着虚空,眼里几乎看不到半点生气。从她摔倒在巴哲面前那一刻起,她就一直是这这副模样。任巴哲将她驮出杭州城,带到郊外这处荒僻无人的丛林中,也没有一句话和一分挣扎,她的魂魄好像早已离开了她那软绵绵的躯体。 多年与猎人周旋的经验,使巴哲本能地知道,哪里才是人迹罕至的隐秘之所,他知道在这片丛林中,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来,可以放心享用自己的大餐。 “我要吃了你!”巴哲怨毒地诅咒着,“不是我现在想吃人肉,而是你对我的欺骗和羞辱,使我只有吃了你才能暂消心头之恨。”说着他撕下舒亚男一幅衣袖,边用匕首在那白生生的胳膊上比划,一边恨恨地发誓,“我不会让你立刻就死,我至少要吃上三天三夜,先吃完你胳膊手脚,最后才吃你五脏六腑!” 见舒亚男毫无反应,他有点意外和不解:“你不害怕?”见舒亚男依旧两眼空茫,他不信有人能无视肉体的痛苦,手上微一用力,匕首的锋刃立刻割破了舒亚男胳膊上的肌肤。鲜血顺着雪一般白皙的胳膊流下来,显得异常鲜艳刺目。 舒亚男的胳膊微微一颤,她的目光终于缓缓转到自己的胳膊和巴哲的脸上,看看自己又看看两眼放光的巴哲,万念俱灰地懒懒说道:“你杀了我吧。” 她眼中那种绝望与悲恸交织成的空虚,使巴哲也一阵心悸。他心中完全没了报复和虐杀人的快感,只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。他突然收起匕首,嘿嘿笑道:“我巴哲一向恩怨分明,当初你蒙倒我后本有机会杀我,却放了我一马,我现在也放你一马。从现在起到天亮之前,我让你尽可能逃得远远的,待我再抓到你,再慢慢享用不迟。” 见舒亚男完全没有起身而逃的意思,巴哲有些奇怪:“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,你若不逃,天亮后我就只好煮了你下酒!” 巴哲话音刚落,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询问:“到时可否分我一杯羹?” 巴哲吓了一跳,连忙拔刀跃起,回头望去,就见幽暗斑驳的丛林深处,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,蒙眬中看不出年纪,也看不出相貌美丑,她的衣着打扮既不像尼姑道姑,也不像俗家女子,却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。看她那风姿绰约的气度,本该让人感到像乍遇瑶池仙女一般的惊喜,可巴哲却吓出了一身冷汗。 由于以前常常要躲避猎人的追杀,巴哲的六识和直觉练得比最狡猾的狐狸还要敏锐,可这女子乍然出现在他身后,巴哲却毫无所觉,这令他心中有种遇到山精鬼魅般的吃惊和恐惧。他将弯刀一扬,厉声喝问:“什么人?” 那女子款款走来,步伐如行云流水,虽徐徐而行,却给人一种不可阻挡的感觉。她的衣衫已有些灰败古旧,眉宇间也有些风尘仆仆的神态,却依旧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素净感。即便她两手空空,巴哲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。 “站住!”巴哲气出丹田,一声厉喝,弯刀气势暴涨,那女子终于在巴哲面前站定。她看起来只有三旬出头,但清冷的眼眸中,却有一种历尽沧桑的超然和淡泊,不施脂粉的面容美而不艳,秀而不娇,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仰慕和自惭之感。 巴哲虎视眈眈地打量她的同时,她也在打量着巴哲,并微微叹道:“十八年未回中原,想不到中原竟有这等杀孽深重的凶人,看来中原武林无人了啊。” 巴哲进入中原后,为了不引人瞩目,说话打扮已伪装得和普通汉人一样。听到这女子如此说,巴哲一声冷笑:“好大的口气,巴哲长这么大,还没有一个女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。正好釜中水已沸,爷却还没有东西下酒,你来得还真是及时。”说着踏近一步,立刻将那女人笼罩在弯刀的威胁之下。 任何人面对这种威胁,身体都会生出本能的反应,这反应会影响到她身体周围的气场,通过感知她身体周围气场的些微变化,巴哲能判断出对方的武功高低,甚至探知对方心情的变化,是紧张还是恐惧,是从容还是戒备。但这一次他失败了,对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,他发出的强大气势,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气场。 那女子面对巴哲的威胁,毫无所觉地淡然一笑:“我佛曾割肉喂鹰,舍身饲虎,我这身皮囊,本来喂了你也没什么,只是你并无鹰虎无肉可食的难处,却要以人为食,实在罪不可赦,不过念在你尚存最后一丝善念,我留你一命,滚吧!” ------------ 战书 五年后。北京。秋夜。一骑快马踏破沉重的夜色,疾风般掠过幽暗的长街。躲在街角偷懒打盹的更夫,待听到蹄声抬头张望时,只看到眼前白影闪过,马鞍上隐约是个白衣如雪的袅娜背影,眨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。更夫恼她惊醒了自己的好梦,狠狠啐了一口,小声嘀咕了一句:"深更半夜,纵马疾驰,你他妈奔丧啊?" 快马在长街尽头一座僻静的宅子前停下来,骑手看到宅门两旁挑出的惨白灯笼,以及灯笼上那个大大的"奠"字时,心中一痛,不等快马停稳就挥鞭击向门上兽环,放声高叫:"开门!快开门!" 铜环被马鞭带动,击得门"砰砰"直响。门"吱呀"一声打开,一个家人模样的老者从门后探出头来,诧异惊问:"姑娘找谁?" 骑手来不及答应,猛然勒缰鞭马。骏马嘶叫着仰立而起,扬蹄踢开大门,在老人惊呼声中,一冲而入。 骏马冲过大门、二门,直到道内堂前才喷着响鼻停了下来。骑手翩然翻身下马,内堂中几个披麻戴孝的汉子听到有人闯进来,纷纷迎了出来,见对方只是个纤弱少女,不像是上门找茬儿的主儿,忙抱拳问:"姑娘可是与先师有旧?前来祭拜?" 少女也不与众人见礼,径直闯了进去。只见里面是一座灵堂,正中的灵牌上赫然写着——先师柳公讳公权之灵位,弟子沈北雄率众同门敬立。 少女呆呆地望着灵牌静立半晌,突然一声悲呼:"爷爷!"跟着双腿一软倒在地上。 "原来是柳小姐!"灵堂中几个汉子慌忙上前搀扶,他们以前就听说柳爷有个孙女在天心居学艺,却从未见过,听那少女叫"爷爷",才知她原来就是柳爷的孙女柳青梅。此刻只见她双眼发直,凝望着虚空喃喃问:"我爷爷怎恶魔死的?" 半晌无人回答,她将目光转向众人,厉声喝问:"我爷爷怎么死的?" 见众人皆心虚地低下头,她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,最后落在一个面目粗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身上,虽然一别十几年,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,"沈叔叔,你告诉我,我爷爷怎么死的?" 那汉子愧疚地低下头:"小姐,柳爷表面上是死于痨疾,但实际上,他的死另有原因。" "什么原因?"少女急问。 “小姐可听说过千门公子?”那汉子问。见少女茫然摇头,那汉子便轻轻念道:“千门有公子,奇巧玲珑心;翻手为云霭,覆手定乾坤;闲来倚碧黛,起而令千军;啸傲风云上,纵横天地间。” 少女微微颔首:“这一路上,我也曾听到过这样几句话,只是不知空间是什么意思。这跟我爷爷的死又有什么关系?” 那汉子猛然轻叹:“小姐七岁开始就在天心居学艺,对江湖事自然一无所知。这几句话说的是江湖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千门恶棍。他以各种卑劣手段聚敛钱财,巧取豪夺,做下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案,其贪婪和疯狂世间罕见。柳爷为了抓住他,曾在金陵花大本钱设下陷阱,谁知不仅未能得手,反而被他骗去了数十万两官银。柳爷为此受到福王和朝廷责难,抑郁成疾,终至不治。”(前情请看《千门公子》) “这人是谁?” “他就是千门公子,名叫云襄!” “千门公子,云襄!”少女秀目中闪出骗人的寒光,突然翻身在灵前跪倒,切齿道:“不管他谁,我都要替爷爷将他逮捕归案!沈叔叔,请你云襄的他的出身来历以及武功特长。” 那大汉苦笑道:“”来惭愧,我柳爷虽然追踪他多年,却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出身来历。只知道他是千门顶尖人物,不会武功。 “不会武功?”少女霍然回头,一脸惊讶。 “是的,不会武功。”那大汉肯定地战点点头,苦笑道,“说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谇,千门公函会武功,这在江湖上是众所周知的,但他却偏偏将众多武林高手玩一投掌,实在令咱们武林中人感到羞愧。”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回头对灵牌跪拜道:“我柳青梅在爷爷灵前发誓,不管他有什么邪术妖法我都要替爷爷将之铲除,以告慰爷爷在天之灵。” 那大汉还想说什么,柳青梅已长身而起,回头道:“沈叔叔,爷爷的丧事实在是辛苦你们了。现在你们休息吧,我来为爷爷守灵。” ------------ 赌局 北六省武林盟主齐傲松,与东瀛武圣藤原秀泽决斗的消息,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沸沸扬扬传遍了江湖,在武林中人眼里,这场决斗早已超越了通常意义上的江湖争斗,它已经是一次关乎中原武林尊严与荣誉的挑战,甚至被视作中华武功与东瀛武技的最高对决。 随着决战日的临近,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往保定,赶往齐傲松府上去声援助威,齐府应接不暇之下,只得在府门外的长街两旁,搭起两排临时帐篷供众人暂住。 与此同时,京城富贵赌坊的赌局更是吸引了不少赌徒。富贵赌坊是天下第一大赌坊,信誉卓著,分店遍及天下,背景更是神秘。有传言称富贵赌坊有皇家背景,不过这个传言从未得到证实。人们只知道一件事,就是富贵赌坊是赌坛的一块金字招牌,它代表着公平、公正和安全。 人们从四面八方拥向京城,在京城的富贵赌坊下重注后,再赶往离北京城不远的保定府,在齐傲松的府第外等待着最终的结果。 就在人们纷纷赶往保定府的同时,云襄像来时一样,悄然离开了北京城。不过目的地不是保定,而是千里之外的江南。 长途旅行时意见乏味透顶的事,所以云襄在马车中准备了几百本书。马车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但在严实的车中却很温暖。云襄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,听着窗外的雨声,坐在书堆中信手翻阅百家杂学,不为赶考,也不为查证经词典故,这种悠闲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惬意。不过这种惬意没有维持多久,他又感觉到一丝心神不宁,这感觉几天前就出现过,令人有些不舒服。 对面的筱伯见云襄终于放书,揉着鼻梁斜靠在书堆上,不由小声问:“公子,我不明白,咱们为何不去保定等着看结果?这次有数千江湖人赶往保定声援齐傲松,热闹得紧呢。” “去的人越多,乔傲松越不能退缩,这哪是声援,简直就是逼着他去送死嘛。”云襄轻轻叹息,“我虽与齐傲松没什么交情,却也不忍心见他血溅当场。” 筱伯笑道:“公子还是心软,连下了十万两重注的豪赌都不看了。” 云襄摇摇头道:“我只关心自己所能把握的部分,在下注钱认真权衡比较,至于结果已在计算之中,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 筱伯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敬仰,轻叹道:“话虽如此,但就算是养性练气大半辈子的高僧,恐怕也没有这等恬静淡泊的心境。公子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,实在令老奴羡慕。” “与生俱来?”云襄苦涩一笑,眼光落在虚空,迷离幽远,“只有享尽荣华富贵,才能真正看破红尘,只有经历过人世间最大的挫折和失败,才能真正漠视胜败生死。” 筱伯同情地望着云襄,轻声问:“公子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过去,难道往事竟如此不堪回首?” 云襄没有回答,却闭上眼睛斜靠上身后的书堆,半晌未动。筱伯只当他要休息,便起身轻轻为他盖上毡毯。直到这时他才发觉,云襄虽然双目紧闭,但眼角处,却又两粒晶莹的泪珠。 马车在疾行中微微摇晃,像摇篮一般催人入梦。筱伯见云襄鼻息低沉,已沉沉睡去,紧握的手掌也微微张开,手中那枚奇特的雨花石项链摇摇欲坠。他轻手轻脚想要将它从云襄手中拿开,突见云襄浑身一颤,从睡梦中乍然惊醒过来,立刻紧紧握住了雨花石。 “公子又在想舒姑娘了?”筱伯温声道。云襄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痕,神色怔忡地望着虚空,没有说话。筱伯像慈爱的长者怜惜地望着他,小声安慰道:“老奴已调动一切力量去寻找舒姑娘下落,只要她还活着,就一定能找到。” 云襄不置可否地“唔”了一声,仔细将雨花石项坠收入怀中哦个。这时疾行的马车突然缓了下来,道旁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喝骂。云襄好奇地撩开车帘,就见路旁蒙眬夜雨中,一个青衫女子被三个黑衣大汉横抱着,正旺道旁的树林中拖去。云襄忙一声轻喝:“停!” 马车应声停下,一个黑衣汉子立刻对马车扬扬手中的鬼头刀。厉声喝道:“赶你的路,别他妈多管闲事!” 话音刚落,就听一声鞭响,那汉子立刻捂着脸哇哇大叫。另外两个黑衣汉子忙丢下那女子,挥刀向马车扑来,谁知还没接近马车,就被马鞭抽得连声惨叫,落荒而逃。 云襄遥见那女子倒在地上,在雨中不住挣扎,却无力站起,便对筱伯道:“去看看。” ------------ 布局 当苏敬轩的死讯传到京城的时候,大岛敬二的尸体也运到了东瀛使馆。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富贵坊确认,人们这才知道,夜里悄然摸上楼船与苏敬轩恶战并在黑夜里击杀苏敬轩的神秘人,才是真正的东瀛圣武藤原秀泽。 王府书房中,当介川龙次郎看到福王爷推过来的一叠银票时,两眼顿时放光。不及客气便一把抢到手中,连连对福王爷拱手道谢。却见福王爷面带微笑,对介川悠然道:“这五万两银票,只是你与本王合作的第一笔红利。” “第一笔?”介川喜得手足无措,“莫非还有第二笔?第三笔?” 福王爷意味深长地点头道:“只要这赌局继续下去,咱们自然还有第二笔,第三笔收入。” 介川为难地皱起眉头道:“这次藤原武圣的举动,显然是不想再被利用。如今他了无音讯,说不定已悄然回国了。” 福王悠然一笑,俯身道:“藤原在中原人地生疏,除了介川将军,他无人可以信赖和依靠。如今他连杀我大明南北两大武林泰斗,已成为武林公敌,除了介川将军,他还有谁可以投靠?只要他来找将军,本王自然有办法令这场赌局继续下去。” 介川忧心忡忡地喃喃道:“只怕藤原武圣会遭到中原武林的追杀,无法顺利脱身。虽然藤原武圣武技高强,可毕竟孤身一人啊!” 福王拍拍介川的肩头安慰道:“本王除了派出王府卫士寻找藤原武圣下落,还传令各地方官吏,一旦发现藤原武圣踪迹,就立刻飞报本王,并派人全力保护,一路护送来京。你放心,本王不会让藤原圣武受到任何损伤。” 介川终于松了口气,收起银票拱手道:“那在下就替藤原武圣多谢王爷了!” 福王呵呵一笑,说道:“你我乃合作伙伴,不用这般客气。” 把介川送出府门,目送他们上马而去后,福王一扫满面的从容,脸色阴霾地望着天上蒙蒙圆月,喃喃自语道:“月色晦暗有晕,明日恐怕又是引玉天。” 几个随从茫然不知所对,一个师爷模样的老者清清嗓子,上前一步小道:“王爷,小人有一事不明,不知当问不当问?” “魏师爷有何不明?” “王爷,你花费莫大精力,安排下藤原秀泽和江南苏敬轩决斗,为何却仅下几万两银子的小注,赢得的钱还大半给了介川将军?这与王爷 的投入不符啊!” 福王淡淡一笑,反问道:“你以为藤原秀泽的剑术如何?是否能打遍中华无敌手?” 魏师爷一愣道:“藤原在东瀛有武圣之称,剑术自然是高明的。但要说打遍中华无敌手,恐怕就有些……不过小人不懂武功,对武林中人也不甚了解,不敢妄下断语。” “是啊!文无第一,武无第二。武林中人谁甘心自居人下?可千百年谁能真正天下无敌?”福王说到这鼻孔里一声轻哼,“也只有介川 龙次郎这种夜郎岛国的井底之蛙,才会相信这类神话。” 魏师爷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王爷对藤原秀泽与苏敬轩的决斗,并无十足把握,所以不敢下重注。可王爷为何要花费如此心机安排他们决斗呢?” 福王诡异一笑,淡淡道:“根据经验判断胜负形势,然后再下注,这是赌徒的行径。本王不是赌徒,没有十足的把握,本王不会真正出手。” 魏师爷若有所思地望着成竹在胸的福王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王爷现在还只是在布局,正真的赌局还没开始呢。” 福王淡淡一笑,突然问:“对了,这次各个赌坊开出的赔率是多少?” 魏师爷忙道:“京城、洛阳、长安等地的赌坊开出的基本是一赔一,只有江南一带的赌坊开出的是二赔一。” 福王微微颔首道:“看来一旦牵涉到切身利益,人就会变得理智。虽然大家感情上都希望苏敬轩能赢,但实际上看好藤原秀泽的人,差不多也占到一半了。” 魏师爷赔笑道:“是啊!也只有苏家所在的金陵一带,人们才会对苏敬轩更有信心,开出二赔一的赔率。如果小人猜得不错,王爷正在针对人们这种心理,布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局。” 福王幽幽一叹道:“可惜这局瞒得过别人,一定瞒不过千门公子襄。如果不出意外,他恐怕已经闻到银子的味道,闻风而至了。” 魏师爷见福王面露忧色,忙安慰道:“王爷事先就已经为他布下了一个隐秘的棋子,这次除非是他不来,不然就一定会会很终身!” ------------ 武魂 “听说你接到了藤原秀泽的挑战书?” “不错!” “你可知道这是福王设下的一个局?” “那又如何?” 云襄轻轻叹了口气:“自从你与藤原决斗的消息传出后,各地赌坊突然出现大宗赌注连买你胜,数目惊人,你知道为什么?” 苏鸣玉神情木然“我对赌博不感兴趣。” 云襄仰望天边白云:“福王花费如此心思,做了无数准备,就为这最后一局,藤原不败的神话即将破灭。你在江湖上一向低调,又与藤原不共戴天,所以成为打破神话的最佳人选。其实无论你武功高低,藤原这次都死定了。只有他死,福王才能以小博大,一把席卷天下。” 苏鸣玉冷冷问:“你跟我说这些,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 “我要你别受福王利用成为他掠夺天下财富的帮凶!”云襄忙道,“你只要拒不初战,按富贵赌坊定下的规矩,就只能以和局论,我才有时间揭开福王的阴谋,使他苦心孤诣的计划彻底破灭。” 苏鸣玉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云襄:“你要我临战退缩?” 云襄喟然叹息:“我知道,这样做会令你声名狼藉,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。不过想想那些被福王蒙蔽的普通百姓,他们许多人将在这场骗局中倾家荡产,数百万甚至数千万财富将被福王一把收入囊中,你又于心何忍?” 苏鸣玉寒着脸对云襄一招手:“你跟我来!” 云襄莫名其妙地随着苏鸣玉穿过苏府曲折的长廊,最后在后院的祠堂前停下来。苏鸣玉推开厚重的祠堂大门,神情肃穆地跨入祠堂中,默默在案前的香炉里插上了三炷香,然后在祠堂前跪了下来。 云襄打量祠堂,就见其中供奉有无数苏氏祖先的灵牌,刚过世的苏敬轩的灵位也赫然在目。而祠堂正面桌案的刀架上,还摆放着一把样式奇特的连鞘短刀。那刀弧形前弯,长不及一尺,正是金陵苏家独有的兵刃。 “你知道我苏家的标志是什么?”苏鸣玉说着双手捧起刀架上那把短刀,神情肃穆庄严,眼眸中闪烁着骄傲的荣光,“就是这柄无影风。当年先祖苏逸飞,得宋天璇和风开阳两位异人相助,打造出这柄绝世神兵之后,就没有辜负两位前辈的期许,以毕生之努力,终使它成为江湖正义和力量的化身。它对苏氏子孙来说,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兵刃,而是我苏氏一族的骄傲和精神象征。有多少苏家子弟为维护它的荣光,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!当着我刚过世的叔父,当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,你告诉我,它值多少银子?我苏氏一族的尊严,又值多少银子?” 云襄肃然望向那些灵牌,以及祠堂匾阁上那“武善传家”几个大字,不由摇头叹息:“看来福王选择你,也是下了一番苦心。当年第一名侠苏逸飞的后人,就算知道这是个骗局,为了家族的荣誉也无法退缩。福王真是苦心孤诣,处处算无遗策。” 苏鸣玉回过头来,冷冷的:“除开家叔的血债和苏氏一族的尊严,我中原武林乃至整个民族的尊严又值多少银子?难道你甘心看着一个蛮夷岛国的武士继续在我中华大地耀武扬威?”说着苏鸣玉猛地抽出无影风,向苏氏祖先的灵牌肃然一礼,“我以先祖苏逸飞传下的这柄无影风发誓,苏氏子孙可以战死,但决不会在任何挑战面前退缩!” 望着一脸决然的苏鸣玉,云襄沉默半晌,突然道:“你跟我来!” 马车载着云襄与苏鸣玉,穿过大半个金陵城,最后在一条偏僻破败的小巷前停了下来。苏鸣玉在云襄的示意下疑惑地跳下车,四下环顾,只见周围街道狭窄,房屋破败,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像动物一样在垃圾中寻找着食物。苏鸣玉在金陵生活了近三十年,第一次看到富甲天下的金陵城,居然还有如此破败肮脏的地方。 在云襄带领下,苏鸣玉顺着狭窄的街道缓缓而行。街道实在太窄,马车已不能通行,不过云襄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非常熟悉,领着苏鸣玉穿行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城区中。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,沿途有不少面黄肌瘦的百姓,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显然不属于这里的两个年轻人。苏鸣玉看到这些被贫穷和饥饿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类,只感到心神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。 “像这样的街区金陵城中还有七处,”云襄边走边肃然道,“生活着大约十万余人,其他城市的情况也差不多,只是程度不同罢了。城市还算是好的,如果你去农村,会发现大半佃农的生活还不如这里。他们起早贪黑,做牛做马,只求能勉强吃饱肚子。尊严对他们来说,实在是一种陌生的东西。遇到灾荒,女孩子为一顿饱饭就能出卖童贞,卖掉儿女还是善良的父母,易子而食也并非传闻。在他们的生活中,最常见的一个词是‘活下去’,最罕见的一个词就是‘尊严’。” ------------ 神迹 “师父,请用茶。”巴哲双手捧着新沏的普洱茶,恭恭敬敬递到孙妙玉面前。经过五年多的相处,他对这个师父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,现在他就像任何一个恭敬孝顺的弟子,时时对师父小心伺候,刻意巴结。 孙妙玉接过茶盏,浅浅抿了一口,微微颔首道:“嗯,不错,比以前有进步,知道用毒药不算,还知道用普洱茶的味道掩盖断肠草的涩味。这一次离你上一次失手有多长时间了?”巴哲颓然道:“半年。” “能忍上半年,耐心也有大幅提升。”孙妙玉赞许地点点头,若无其事地将杯中加了料得普洱茶一饮而尽,然后搁下茶杯,笑吟吟望着弟子。一言不发。巴哲满脸颓丧地垂下头,默默去一旁拿过条拇指粗的竹鞭,双手捧着高举过头,屈膝跪倒在师父面前。孙妙玉优雅地抄起鞭子,笑问:“这是你第几次失手了?” “回师父话,第十八次。”巴哲满脸惭愧,就像没练好武功受到师父责罚一般。“已经失手十八次,还是这般没长进,你说该不该挨抽?”孙妙玉笑吟吟地问,见巴哲羞愧地点点头,她抬手就往他头上、脸上抽去,虽然她出手极其优雅,就如琴师弄琴、画师作画一般从容,但每一鞭都准确地落在巴哲要害,没几下就打得他满脸血痕。巴哲则直挺挺地跪着,一动不动。 “祖师奶奶又在打巴哲师叔了?”二人身后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中,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听到鞭子声响,蹦蹦跳跳地跑出来,对孙妙玉连声央求,“祖师奶奶,让香香替你打吧,免得你老人家累着了。” 平心而论,孙妙玉的外表看起来依旧非常年轻,决不超过三十岁,这“奶奶”的称呼与她的外表实在有些不相称,不过她却并不在意,望向孩子的眼眸中,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。她扔下鞭子笑骂道:“我还不知道你这古灵精怪的鬼丫头那点小心眼?你是心疼你师叔,每次都出面来保他这笨蛋!” 小女孩将巴哲扶起来,瞪着扑闪闪的大眼睛争辩道:“师叔才不笨呢,他能帮我捉到最漂亮的小鸟,还教我如何抓住毒蛇、蜈蚣,甚至还知道如何才能逮到最狡猾的狐狸。”说着她转向巴哲柔声劝慰,“师叔,你别再想着杀祖奶奶了,你是杀不了她的。” 巴哲不置可否地“唔”一了一声,一脸悻悻……如果说以前他要杀孙妙玉还是出于仇恨,现在却完全处于习惯。他早已被她那神乎其技的武功折服,心甘情愿奉其为师,现在还要杀她,只是想向这个师父证明,自己并不是个笨蛋弟子,不过迄今为止,他都失败了。 孙妙玉对小女孩招招手:“香香过来。”然后她又转向巴哲,“上次为师教你的拳法练得怎样了?” 巴哲一言不发,拉开架势便独自练起来。孙妙玉牵着孩子在一旁观看,就见巴哲一扫过去那种狼一般的恶毒和凶狠,拳法变得轻盈飘忽,身形灵动迅捷,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。练到急处,之间他的身形幻化成数十道人影,虚虚实实几乎无处不在,令人目不暇接。 “好!”小女孩兴奋地鼓掌大叫,孙妙玉也是微微颔首。少时巴哲收举停住身形,浑身不见一滴汗珠,呼吸也依旧平缓如初。 “不错!你练武的悟性比你那笨脑子强多了!”孙妙玉的话也不知是赞是贬。一旁的小女孩看得手痒,兴冲冲地扬起小脸:“祖师奶奶,上次你教我的掌法我也练会了。”说着三两步来到场中,拉开架势,一本正经地练起来。她年纪虽小,身形步法却迅若乳燕,掌法也使得有模有样,轻盈如风。 少时停身收掌,她不等站稳就兴冲冲拉着孙妙玉的手问:“祖师奶奶,我练得如何?”孙妙玉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:“好好好!比你妈妈强多了,我一直都很奇怪,你妈妈那么聪明个人,练武咋就那么笨呢?” “师父又在说青虹的不是?”身后传来一声半娇半嗔的质问,老少二人回头望去,就见白衣如雪的舒青虹正从木屋中开门出来。五年多时间,她比以前丰腴了些,腮边水仙依旧鲜艳如昔,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恬静和淡泊,这使她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。 “娘!”小女孩高兴地迎上去,立刻又回头向孙妙玉表功,“这套掌法我练三遍就全学会了,娘练了三十遍都还不会,比我笨多了。” “就你聪明!”舒青虹装着生气地瞪了女儿一眼,目光中却满是爱怜。 “青虹,你就是心眼太多了。”孙妙玉对女弟子叹息,“练武要有孩童般纯净无思的心,才能完全做到忘我和投入,只有这样,才能真正领悟本门武功的精妙之处。” ------------ 拜火 嵩山虽为五岳之首,却并无泰山的伟岸雄奇,也无华山的险峻孤高,论幽静典雅不及衡山,说到婉约多姿却又不及恒山。它在五岳之中最为普通,却以它那古朴和端庄的风姿,成为五岳中最平凡、却又最庄严的中岳。 嵩山之巅也一扫其它名山重岳的险峻,呈一片起伏平缓的开阔地,似乎它天生就为啸傲山林的江湖中人聚会而生,魔门的圣火节,也正好就选在了这里。 六月上旬,得到魔门邀请和听闻消息的江湖中人陆续赶来,他们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,想看看拜火教如何在少林的家门口立威,也有人完全出于好奇,想看看魔门传说中天降神火的神迹,只有少数急公好义之辈,想在这次大会之上,揭穿魔门欲祸乱天下的阴谋,为天下的安宁尽一份绵薄之力。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和、实则暗流涌动的武林聚会中,各路江湖人物陆续赶来,让一向古朴清静的嵩山,渐渐喧嚣热闹起来。 六月十三,拜火教圣火节。这个时节已是盛夏,不过嵩山之上却依旧凉爽宜人。这日天色微明,嵩山之巅会集的江湖人物就已有数千之众,待到天色大亮时,会集到山巅的江湖人物,加上闻讯赶来的砍人的闲汉和做买卖的小贩,足有万人之众,将平坦开阔的嵩山之巅,也挤得满满当当。 在众多江湖人物和闲汉小贩中,近千名身披黑袍、纪律严谨的拜火教教徒,显得最为惹眼。他们不像寻常江湖中人那样自由散漫,吆五喝六地大声喧哗。他们各依位置肃穆而立,静静护卫着山顶中央立着的那个圆木搭成的高台,高台分为两层,第一层是个宽有四丈,长有两丈的平台,铺着厚厚的红地毯,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擂台,平台第二层是个一丈见方的小高台,上面有个一人多高的塔形物事,外面罩着纤尘不染的雪白绸缎,显得十分神秘。 卯时刚过,天色已大亮,就见一个白衣男子在几个黑衣教徒的簇拥下,缓缓登上了高台。他缓步来到台前,用冷峻凝定的目光往台下一扫,乱哄哄的人群不由静了下来,跟着响起一阵窃窃私语:“这人是谁?” 知道的人立刻小声回答:“好像是近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魔门少主寇元杰!” 五年多过去,寇元杰比之少年时少了些阴鸷和张狂,多了几分从容和冷静,也多了几分淡定和成熟。只见他俯瞰着台下群雄,缓缓拱手团团一拜,朗声道:“欢迎各位不远千里,前来参加本教的圣火节,并观礼我教天降圣火的大典。不过家父目前正在西藏游历,暂时赶不过来,所以只好由我寇元杰代表家父,谢谢大家!”说着躬身一拜,十分诚恳。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声窃窃私语,许多年轻人是冲着魔门门主寇焱的大名而来,都想来见识一下这位二十多年前就纵横天下、几乎未逢敌手的绝世高人。年轻人都崇拜英雄,寇焱在二十多年前,就隐然有武林第一人的气势和名望,无论是正是邪,他在现在的年轻人心目中,都是值得膜拜的英雄。听到他不来,人们纷纷起哄:“寇门主不来,这次聚会还有什么意思,不如散了吧!” 寇元杰待大家起哄声稍弱,这才淡淡道:“这次大典,原本就是来去自由,诸位随时可以走。不过若是选择留下观礼,就请尊重本教习俗。本教的拜火仪式,原本是不让外人参与,不过考虑到江湖上对本教总有诸多误解,对咱们一些秘密仪式总是充满了无端的揣测和恐惧,所以家父决定将今年的拜火仪式向大家开放,以显本教的光明和磊落。”说到这他顿了顿,目光一寒,缓缓从场中扫过,“有人若是与本教有隙,或是对本教不满,尽可在观礼前后,上台向咱们挑战。本教避处西疆多年,与中原武林的交往也中断多年,也想通过这次圣典,与中原武林互相切磋印证。使本教这次圣典,同时也能成为武林的圣典。” 寇元杰虽说得轻描淡写,但话音却清清楚楚传遍全场,显然修为比以前又高出许多。他的话音刚落,场中顿时就像炸开了锅,众人毫无顾忌大声议论,显然在为魔门向中原武林挑战的嚣张感到气愤,不过一想到魔门过去的种种手段,众人虽然议论得多,却没有一个人上台。武功低的不敢上台,武功高的自重身份,自然不愿第一个出头。 寇元杰待大家议论稍平,这才环顾全场道:“今日凡是来观礼的夹饼,都是本教的贵客,我们会礼数有加。不过如果有人不尊重本教的习俗,妄自嘲笑起哄,就休怪本教将你视为敌人。”说到这他顿了顿,陡然提高了声音,“众护法听着,若发现有人捣乱,立刻给我拿下!” ------------ 结盟 云襄只看到台上五人打得好看,性命相博也如舞蹈一般优雅从容,却看不出其中门道,只得将关切的目光转向筱伯。可惜筱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,始终木呆呆看不出喜怒哀乐,只听他微微叹息:“光明四使不说二三十岁年纪,武功修为就足以与任务武林名宿相抗,假以时日,必是武林大患!那天心居高手不知是谁,竟能以一敌四,莫非她真是素妙仙的同门姐妹?” 话音刚落,就见台上形势立变,光明四使身形陡然凝定,各依方位,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将孙妙玉困在中央。孙妙玉虽然依旧背负双手,泰然自若,但胸膛微微起伏,显然方才那一轮激斗,也给了她无穷的压力。 就在这时,突听场中传来“铮”一声弦响,宛若高山流水,又如明珠落盘,令人心神为之一荡。跟着弦音缓缓,如溪水从高空跌落深潭,空谷回响,余音袅袅不绝,令人心旷神怡。众人循声望去,才发现远离擂台的一块鼓岩之上,一个青衫如柳的少女,正侧着头全神贯注地手抚瑶琴。看她那一尘不染的素净和清秀脱俗的墨阳,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仙子。 群雄待看到那抚琴的女子,尽皆看得痴了,完全忘了台上的决斗。云襄所在的位置离那孤岩较近,看得最为清楚,他也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:好美! 台上孙妙玉听到这琴音,精神为之一振,立刻主动向光明四使出手。五人身形再动,倐然来去迅若脱兔,琴声似乎对孙妙玉有一种无形的襄助,她的身形步法比之先前更见轻灵飘忽,一时间竟隐隐占了上风。小小的擂台似乎已限制不了她的身形,就见她双袖轻舞冉冉升起,直落向高台第二层的玻璃塔。净风、明月、慧心立刻紧随而上,从三个方向扑向对手,二力宏则守在地面,从下方封住了孙妙玉落下的线路。 孙妙玉的足尖在玻璃塔上一点,正带继续向上拔起身形,突见玻璃塔轰然喷出几股烈火,像箭一般射向自己。这一下变故突然,令她十分意外,慌乱中连忙折身避开火箭,却不得部受了追击而来的净风一击,几乎同事,她的流云袖也如水银般泻地,击中了净风的身子。跟着明月与慧心先后出手,将孙妙玉才从空中逼下来。地上力宏早等在那里,双掌如天王举鼎轰然上击,与孙妙玉在空中对了一掌。就见孙妙玉被震得斜飞出数丈,踉跄落在擂台边沿,力宏则浑身脱力,不由自主软倒在地。净风此时也从空中落下,失力摔倒在擂台之上。 孙妙玉双脚站定,脸上一阵青白不定,虽然她击伤了力宏与净风,但自己却也受伤不轻,光明四使尚有明月、慧心两人未伤,这一战无疑是输了。 寇元杰适时越众而出,朗声笑道:“忘了告诉前辈一声,琉璃塔是本教神器,附有不可知的神力,谁若贸然接近,必定引来神力的反击。前辈虽是伤在本教光明四使之手,确实因为误触琉璃塔在先,这一战就算平手如何?” 孙妙玉冷哼一声,一言不发跃下台去。虽然再斗下去她也未必就输,不过身边有个一心要暗算自己的弟子,她不敢太过冒险。 寇元杰见孙妙玉败走,暗舒了口长气,环顾全场笑道:“天心居素来与本教势不两立,不过经方才那一战,过去的恩怨也就此划清。连天心居都能与本教和解,这世上还有什么仇恨不能化解呢?” 群雄见天心居高手都已败走,少林、武当已隐然与魔门结盟,自问自己人微言轻、势单力薄,哪能与魔门相抗?在魔门积威之下,众人尽皆噤若寒蝉。寇元杰见状,朗声笑道:“既然大家都能放下过去的恩怨,那结盟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。” “慢着!”台下突然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,在群雄噤若寒蝉之际方显得有些响亮。寇元杰循声望去,双眼立刻暴出罕见的寒光。虽然已经多年未见,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命中注定的克星和仇敌! “公子!你,你要干什么?”筱伯连忙拉住站出来的云襄,小声提醒,“这事由老奴跑腿就行,魔门行事向无顾忌,公子千万不要犯险!” 云襄淡淡笑道:“没关系,魔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,好像有些不值得。他们这五年多的心血,与我比起来要重得多,我安全得很。” “那老奴随你同去!”筱伯急道,“有老奴保护,公子总要安全一些。” “不必了!魔门若要杀我,谁保护都没用。”云襄说着缓步走向高台,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拾级而上,从容来到了寇元杰面前。 ------------ 论佛 寇元杰一走,筱伯、罗毅、张宝三人俱松了口气,皆把钦佩的目光转向云襄。三人都以为云襄事先在此设下了“夺魂琴”这支伏兵,这才惊走寇元杰等人。谁知云襄也是一脸疑惑,似乎也并不知情。 影杀堂夺魂琴,曾经也与云襄有些交情。当初云襄在禁令揭破柳公权席卷江南财富的阴谋时,曾雇他作为自己的保镖,不过双方的雇佣关系早已结束,夺魂琴没理由在此出现,更没理由为保护云襄,贸然跟魔门结仇。(前情请看《千门公子》) 云襄心中疑惑,便隔着板壁朗声问:“不知屋里,可是夺魂琴前辈?” 屋里飘出几个活泼的音符,像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,充满了恶作剧后的调皮和欢愉,与先前的肃杀阴鸷全然不同。云襄先是有些奇怪,细听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。这琴声俨然就是先前在嵩山之巅,助孙妙玉力敌魔门光明四使的琴声。他立刻就想起了那个清秀脱俗的青衣少女,连忙问道:“屋里可是先前在嵩山之巅抚琴的那位姑娘?” 琴声缓缓,似在款款作答。云襄看着板壁上被琴音刺出的缝隙,心中暗自骇然,没想到那位看起来柔弱纤秀的是哦啊女,竟然能将琴音化作武器,其凌厉毒辣完全不亚于名满江红的杀手夺魂琴,甚至令寇元杰也误认为她就是夺魂琴。如此看来,她在琴上的修为,只怕不在夺魂琴之下。 屋里的少女似乎猜到了云襄的心思,琴声渐变,似在将自己的来历娓娓道来。云襄立在门外侧耳细听,脸上时而惊讶,时而欣慰,片刻后琴声渺渺逝去,余音却犹在绕梁不绝。 知道琴声终渺,云襄这才迈进后堂,却见后堂空无一人,只余下点点微香。云襄索然四顾,怅然若失。紧随而来的筱伯看看洞开的后窗,小声嘀咕道:“先前这屋里抚琴的真是位姑娘?不是夺魂琴?” 云襄点头道:“不错,她就是先前在嵩山之巅,以琴声助天心居前辈力敌魔门四使的那位姑娘。她是尾随寇元杰来此,正好碰上寇元杰要对付咱们,便以琴声假冒夺魂琴,惊走魔门教众,帮了咱们一回。” 筱伯有些惊讶:“公子怎么知道这些?” 云襄叹道:“我是从琴声中听出来的。这位姑娘琴技超绝,用琴声模拟各种场景堪称惟妙惟肖,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。她还约我今晚去一处能听到松涛和溪水飞溅的凉亭想见。”说道这他转向罗毅,“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这样一处地方?” 罗毅想了想,点头道:“那一定是听松亭了,就在这后山山腰。那里不仅能听到山下的松涛声,一旁还有飞溅而下的瀑布,十分幽雅僻静。” 筱伯闻言忙道:“公子别去!这女子来历神秘,突然约公子去如此僻静的地方,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吧?公子千万大意不得。” 云襄微微摇头道:“琴为心声,这位姑娘的琴声纯净清澈,就算在模仿夺魂琴时,也只是其行,未具其神,况且她还救过咱们一回。再说方才亚男是跟那天心居前辈一路,而那位姑娘显然与天心居也有渊源,从她那里,或许可以打听到亚男的下落也说不定。” 筱伯忙道:“我立刻派人去找舒姑娘下落,只要她还在附近,就肯定能找到!” 云襄微微颔首,脸上神情木然。五年多的思恋已深沉如大海,从表情很难再看出心底那汹涌的波涛。 月上中天,银光满地,空中飘荡着微微的花香,四野虫鸣如唱。云襄依约来到后山的听松亭,只见月色下一青衣少女于亭中独坐,神情恬淡静默,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林中仙子。 听到云襄的脚步声,她款款站起身来,冲云襄合十一礼:“云公子果然是知音,能听懂我琴声中的邀请,孤身前来赴约。” 虽然与这少女不过是第二次见面,云襄对她却又完全的信任,所以他才说服了筱伯和罗毅等人,让他独自前来赴约。见少女虽然面对着自己,两眼却一片空茫,对自己视而不见,他不禁问道:“姑娘的眼睛……” 少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:“我这双眼睛天生失明,对人视而不见,请公子见谅。” 云襄见这少女生得秀美无双,却偏偏是个瞎子,心中不禁有些惋惜。是哦啊女似猜到他的心思,不禁叹道:“名满天下的千门公子襄就在眼前,我却无缘一睹他的风采,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。” 云襄笑道:“你知道我的名字,我却还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来历,不知可否见告?” ------------ 用间 用间 觉能有些拘谨地盘膝而坐,像入定的老僧一般一言不发,却又时不时偷眼打量对面那个神秘的青衫书生。从小师叔罗毅对他的恭敬态度,可知这书生必非常人,何况这书生还有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令他有些惴惴不安。 觉能是在离开少林回家探亲途中,被小师叔“请”到这僻静的农家,从方才小师叔和几个少林武僧口中,他已得知假扮成自己的小师叔遭到了刺客的伏击,以小师叔的武功也差点丧命,这让觉能大为惊讶。 “知道纹身有人要暗算你?”书生问,见觉能茫然摇头,他续道,“灭口!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,所以有人想让你永远开不了口。知道谁是主使吗?” 觉能还是摇头,就见书生悠然笑道:“你知道的秘密主要跟谁有关?再想想是谁让你回去探望父母?” 觉能就算再笨,也立刻就想到了方丈。他不禁一跃而起,急道:“圆通方丈室我恩师,他决不会……”话刚出口他就霍然惊觉,可惜已经说漏了嘴,再也无法挽回。 书生笑眯眯地望着觉能,也没有追问,只笑道:“你先想清楚再决定说不说。如果你不愿告诉我什么,我不会为难你,我会让阿毅将你送回少林;如果你不愿意说,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。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,想清楚后再作决定。”说完,书生带上门悄然离去。 这是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,觉能所在的里屋与外面的堂屋只有一壁之隔。从里屋能清楚地听到外间的动静,外间有一老一少两个家人守卫,觉能见识过他们的武功,仅凭自己完全无法在他面前逃走。 觉能不像别的和尚那般整日在寺里念经,他的身份使他经常要与寺外的俗人打交道,因此他比那些真正的和尚多了几分俗人的狡诈。他心中已隐隐猜到是谁,又是为什么要对自己灭口。不过他并不打算因此就出卖师父,他希望自己的忠心能让师父改变主意。 不知过了多久,外间有人急奔而入,接着传来小师叔罗毅焦急的声音:“云大哥,寺中有消息传来,说少林至宝《易筋经》失窃,与之同时失踪的还有圆通的弟子觉能。如今少林戒律堂武僧已倾巢而出,要捉拿盗窃《易筋经》的窃贼觉能!” “圆通这一招好歹毒!”外间传来那书生的叹息,“先将觉能诬陷成窃贼,他再要说什么不利于掌门的话,别人都不会再相信了!” “现在已有少林武僧赶去觉能的家乡,咱们怎么办?”罗毅在问。那书生沉吟片刻,下令道:“咱们立刻赶过去,要抢在少林和尚之前将觉能的父母就出来,万不能让他们落到圆通的手中。” 外间在一阵嘈杂之后,渐渐安静下来。觉能细听半晌,发觉只有一个名叫张宝的木讷汉子在看守自己。他心中挂念父母安慰,再不愿听天由命。见屋角有杆吊秤,他便取下称砣挂于门框之上,将称砣的绳索绕过门上的榫头握于手中,然后敲打柴门高叫:“快放我出去,我愿与你们合作!” “真的?”那汉子大喜过望,立刻打开柴门,谁知刚跨进门,就被门框上落下的称砣打晕在地。觉能念了声“阿弥陀佛”,立刻夺门而出,匆匆往家赶去。 不多时觉能赶到家门,就见门户洞开,里面乱成一团,地上除了两摊血迹,早已空无一人。他心下大急,却不知如何才好。正彷徨不定间,就见那青山书生与小师叔罗毅匆匆赶到,他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二人面前,嘶声道:“求你们救救我父母,只要我父母平安,我愿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啦!” 那书生扶起觉能,愧然道:“我们来迟了一步,令尊、令堂已被一帮蒙面人抢先一步绑了去。现在能救你父母性命的,就只有你自己。”见觉能严重有些茫然,那书生解释道,“你父母被绑架,是因为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,有人想以你父母为要挟,使你不敢泄漏秘密。不过,如果这些秘密不再是秘密,我想你父母反而会安全。” 觉能一怔,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。他低头沉吟良久,最后抬头问:“我如果说出所有知道的秘密,你们能保证我父母的安全?” 书生从容笑道:“我以千门公子襄的名誉发誓!” 觉能心神剧震,虽然他是出家人,却常在江湖上走动,所以对千门公子下的名头也是早有耳闻,没想到这名满江湖的神秘人物,此刻就在自己面前。不过他还不放心,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罗毅,就见这少年师叔笑道:“我以我师父的名义保证,你面前站着的就是千门公子襄,他的保证我愿用性命来担保!”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